刚刚度过了四十一岁生日的毛泽东没有想到,自己军事生涯中最为得意的一笔,竟然是从一场失利之战开始的——那是八十三年前,一个猪年春节就要到来的时候。
春节渐渐临近,踏上长征路已经三个月的红军队伍笼罩着低沉的气息。那一年是猪年,在老百姓看来,是一个吉祥且兴旺的年份。
这是遵义会议结束之际。红军的前方,是沿长江设防的川军;身后,是追击而来的中央军。双方力量之比为3万:40万。
湘江血战,八万六千人的队伍损兵五万。革命的航船进入最为狭窄的航道——党和红军在痛定思痛中,选择了毛泽东。临危受命,立于船头,摆毛泽东面前的是:如何引领这条风雨飘摇的航船,冲出险象环生的漫漫航道?
情报失误:“歼灭战”打成了“拉锯战”——参战队伍中出了后来的三任国家主席和七大元帅。
一路征战,伤兵满营,隆冬时节,缺衣少弹。此刻,东去湘西与贺龙、肖克的红二、六军团汇合的计划早被敌人识破,而地贫人稀的黔北山地又难以建立根据地。更为严峻的是,蒋介石已经电令各路大军围歼红军于乌江西北地区。北渡长江进而与红四方面军会合,似乎成了中央红军绝地重生的唯一选择。
危机四伏。留给红军的机会越来越少。1935年1月20日,中革军委从遵义转至桐梓县城,随即下达《关于渡江的作战计划》。地域定在宜宾、泸州之间。毛泽东的设想是,趁着年关临近,川军江防麻痹、国民党追击军尚在途中之际,避其锋芒,悄然过江。
北渡长江,必先克“北拒巴蜀,南扼黔桂”的要冲之地赤水城。红军四个军团和中央纵队渐次向赤水方向进发。怎料,林彪率领的红一军团先头部队抵至赤水河畔,赤水城已被川军先行占领,攻而不克。与此同时,在土城方向,红三军团则遇到了川军郭勋祺部的尾随追击。自从红军进入黔北,“四川王”刘湘就让他的川军出境迎战,“抱必死决心,奋勇阻截”——川北的红四方面军已经让他难以应付,此时的刘湘显然不让中央红军再入川搅局。
土城至赤水尽是峡谷,如果郭勋祺部得以立足,红军就有腹背受敌的危险。得知郭部只有五六千人的兵力,毛泽东决定以红三军团三个师,占领土城东北五公里的607.5至杨柳庄一线南面高地,红五军团两个师占领青杠坡至一碗水一线北面高地,干部团在土城以东两公里处的白马山作预备队,以绝对优势兵力速战速决,对尾追之敌打一场“歼灭战”。
28日拂晓,战斗在蒙蒙细雨中打响。战至黄昏,双方仍呈胶着之势。红军突然发现,川军不是情报中所说的两个团,而是两个旅,还有另外两个旅的增援部队源源而至。并且,原本以为像黔军一样一击即溃的川军,战力丝毫不亚于蒋介石的中央军,轻重武器装备甚至优于中央军。时任军委作战参谋的孔石泉后来回忆:“敌人发的报我们收到了,但把‘旅’翻译成了‘团’,因此估计敌人是两个团的兵力。”
“歼灭战”成了“拉锯战”。人均子弹不足二十发的红军陷入危机。红军总司令朱德和总参谋长刘伯承亲临一线指挥。两位曾经的川军将领清楚,绰号“熊猫”的郭勋祺不是一只温顺的猫,而是一头凶猛的熊。
炮弹,在朱德身边爆炸,气浪几次把这位“红军之父”震倒在地。抖抖身上的土,年已半百的朱德像普通士兵一样端着机枪冲入敌阵。山谷之中,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哪一方的尸体。红五团团长赵云龙牺牲,红十团团长姚喆、政委杨勇、副团长文年生、团参谋张震先后负伤。在战役核心之地青杠坡参战部队中,二十年后出了两百多名将军开国将军。而在整个土城战役的红军一方,后来则出了新中国的三任国家主席:毛泽东、刘少奇、杨尚昆;七大元帅:朱德、刘伯承、彭德怀、林彪、罗荣桓、聂荣臻、叶剑英和五任国防部长:彭德怀、林彪、叶剑英、耿飚、张爱萍。
眼看短时间取胜无望,中央政治局连夜命令停止与敌人纠缠,暂时放弃北渡长江计划,避实就虚,西进川南。29日拂晓,红军从土城浑溪口、蔡家沱、元厚等渡口迅速渡过赤水河。“四渡赤水”的序幕就此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