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开界碑红
——武警广西总队崇左支队老兵退役见闻
■李国闯 王 斐 解放军报记者 陈典宏
南国春日,乍暖还寒,晨雾似薄纱般浮在南疆山峦间。
一大早,武警广西总队崇左支队某中队即将退役的上等兵徐鸿飞,一如既往地背上执勤装备、紧跟队伍,执行巡逻任务。这次巡逻,中队原本没有安排徐鸿飞参加,但他仍坚持跟大家一起踏上巡逻路——“只要还没离队,我就是一个兵。”
执行完巡逻任务后,徐鸿飞和战友们还要参加一项重要仪式——向界碑告别。通往界碑的这条山路,徐鸿飞走过多次。沿途的一草一木、一沟一壑,他都刻印在心。看似一切如常,但又不同往常。走着走着,眼前熟悉的山路,竟变得有点陌生。
山风习习,送来阵阵木棉花的芬芳,轻拂过徐鸿飞的脸庞。木棉花的清香,令他精神为之一振,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刚下队时,中队干部特意带着徐鸿飞和新战友们来到界碑前接受教育。站在界碑前,班长赵朔紧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教他为界碑描红。“姿态要正、动作要稳,就像执行每一次任务,不能有丝毫偏差。”如今,老班长的叮嘱言犹在耳,他已成了“交班”的人。
庄严的界碑前,老兵们整齐列队。徐鸿飞缓缓抬手,指尖轻轻抚过界碑上一道道带着岁月痕迹的纹路。
新兵杨敏递过一支“描红笔”,徐鸿飞接过来,小心地将界碑上的“中国”二字描得鲜红发亮。
“这山的每一种模样,我都记得。”话一出口,泪水已顺着徐鸿飞的脸颊落下,滴落在界碑下方的底座上。
“能为祖国守边防,是一种无上荣光!”望着棵棵挺拔的木棉树,徐鸿飞自豪地说。入伍不久后的一天,徐鸿飞跟着班长在边境要道上设卡检查。就在班长前去探查情况时,一名男子鬼鬼祟祟地走过来,掏出一沓现金往他手里塞:“兄弟,你到别的地方转转吧,离开10分钟就行。”徐鸿飞不动声色地与这名男子周旋,等到班长回来,立即合力将其控制,随后移送公安机关。
“我们守护的边关国门无比神圣,绝不能让任何人亵渎。”归队后,面对身边战友竖起的大拇指,徐鸿飞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使命感。
界碑,不仅是祖国领土的象征,更是戍守边境一线军人信念的坐标。描红完成,战友们在带队干部带领下,举起右拳高声宣誓。铿锵的誓言,在山谷间久久回荡。这是忠诚的战士对祖国和人民的承诺,哪怕脱下军装,这份忠诚永不褪色。
什么样的青春最美?眼前的一幕,让杨敏真正读懂了老兵们常说的那句话:青春在哪里扎根,理想就在哪里绽放。返营途中,看着眼前这片熟悉的土地,徐鸿飞突然想起看过的一句话:“心中有国,万里山河皆为家。”
回到营区已临近中午,一场向哨位告别仪式随即展开。
即将退役的上等兵覃家均手握着挚爱的钢枪。钢枪上的划痕,记录着过往的难忘经历——训练场上摸爬滚打、顶风冒雨执勤巡逻……
覃家均恋恋不舍地将钢枪交给新兵刘子琦,叮嘱道:“今天我把钢枪交给你,希望你像爱护生命一样爱护它。”刘子琦郑重地接过钢枪,手掌能清晰地感觉到枪身上的余温。
覃家均曾是中队公认的训练标兵,新兵训练时就因成绩拔尖脱颖而出。下队后,他更加勤学苦练,期待着能在支队比武中一展身手。没想到,比武前的一个下午,他在挑战高难度动作时,不慎从训练器械上跌落造成骨折,最终未能如愿。
伤势恢复后,覃家均把工作重心放在培养新战友上。每次训练,他都一边耐心讲解,一边示范动作。
未能在比武场上摘金夺银,成为覃家均一大遗憾,但一想到自己为中队培养了不少训练骨干,他就觉得所做的一切都值得:“培养人才也是为中队作贡献。”
告别仪式结束后,覃家均坚持要站完最后一班岗。看着墙上的时钟,他执意要站到最后一秒。
时间到了,新兵杨涛前来接岗。覃家均挺直身子,将执勤装备一一交接。临走时,他一边帮杨涛整理着装,一边动情地说:“哨位就是战位,这里就交给你了。”接过老兵手里的执勤装备,就像接过使命的接力棒,杨涛挺起胸膛,双眼注视着前方。
即将退役的老兵朱奥成,正在厨房里忙着包饺子。按照他老家的习俗,每个饺子上的褶皱都要捏12道,吃下这些饺子,代表着接下来的一年都能有好运。
上等兵欧阳建在宿舍没找见朱奥成,便径直下楼走进厨房,一抬眼就看到朱奥成忙碌的身影。欧阳建默默拿起擀面杖,帮他擀面皮,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
新兵入伍之初,欧阳建一有空就拿着家人的照片发呆。朱奥成看在眼里,知道他想家了,转身回到厨房就研究起菜谱。
一次次尝试,朱奥成总感觉菜品味道还不够正宗。得知驻地“兵妈妈”莫翠娥与欧阳建是老乡,朱奥成一有空便上门请教。经过一番努力,朱奥成终于做出了正宗的艾米果和三杯鸡。
那天,训练结束后来到食堂,夹了一口菜放到嘴里,熟悉的味道让欧阳建瞬间红了眼眶:“这味道,就像妈妈做的一样。”
包完饺子,朱奥成将一本厚厚的记事本交到欧阳建手里。这是他军旅生涯最珍贵的“宝贝”,里面详细记录着每名战友的饮食喜好。
训练场上,即将退役的老兵何一申手把手教授新兵执勤技能,反复叮嘱注意事项;理发室内,老兵韦营悉心传授理发技术;图书室里,老兵赵华斌拿起相机,给新兵讲解每个按钮的功能……
即将退役,老兵们围坐在一起,齐声高唱《祖国不会忘记》。激昂的歌声回荡在营区,覃家均转过头,不想让战友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一抬头,他发现哨位上的杨涛默默注视着他们,眼里也有泪光闪过。
此刻,远处山头,界碑上的“中国”二字红得夺目。山风卷起木棉花絮,纷纷扬扬地落下。“兵妈妈”莫翠娥赶来,把一个个红鸡蛋塞进老兵们的行囊:“孩子们,吃了它,往后的路都红火!”
“敬礼!”即将脱下军装的老兵们,满怀对军营和军装的不舍,以一个标准的军礼,向承载使命的钢枪致意,向日夜坚守的哨位告别,向曾经守护的边关致敬,把热血与担当化作新征程的起点。
山风拂过,木棉枝头一片火红。挺立的木棉树高大挺拔,就像老兵们的满腔热血和铮铮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