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科院军事医学研究院科研群体:他们的故事,也是中国故事

来源:解放军报作者:熊永新 庄颖娜责任编辑:杨一楠2019-05-31 03:32

这里没有单纯的“个人奋斗”,没有“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只有大写的“家国”

研究院至今珍藏着两张摄自战场的照片——

一张是在朝鲜战场,专家柳支英正在给官兵讲授吸血昆虫防护知识。这堂课结束后,他乘坐的车为躲避敌机轰炸翻倒,他断了好几根肋骨。

一张是在西南战场,一间用茅草和竹竿搭成的“实验室”里,科研人员正用显微镜观察刚刚捕获的蚊虫。观测完毕、收拾仪器,他们前脚刚刚迈出草棚,一架敌机投下炸弹,草棚夷为平地。

因战而生、为战而研,他们把论文写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

研究员王德文,全程参加我国核武器生物效应研究的科研人员之一,经历了当年的核试验。当惊雷动地,蘑菇云在大漠升起时,王德文和战友们穿着防护服冲向爆心,回收动物样本……

与死神共舞,为国铸盾,没有单纯的“个人奋斗”,没有“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们的词典中,只有大写的“家国”“集体”,只有加粗的“奉献”“担当”。

洒尽春秋热血,写尽赤胆忠诚。战时特种武器伤害的医学防护研究成果,把我国核、生、化伤害医学防护研究推到国际领先水平,当年与“两弹一星”一起震撼世界,同获首次颁发的国家科技进步奖特等奖。前前后后,研究院有数千名科研人员隐姓埋名投身此项研究,获奖时上台领奖的不过7人,署名也仅22人。

研究院仅一个团队研制的一种药物,如今产值逾百亿,成就多家大公司。业内人士介绍说:“按照地方同行的回馈机制,他们早就身家亿万了。”科研人员不经意间也会用“亿万富翁”相互打趣,只是这个充满“含金量”的词汇,在这里只是个“说说而已”的玩笑。

计利要计国家利,留名要留集体名。他们争的,是一口气。

那年突发禽流感疫情,国家发改委紧急向世卫组织唯一指定的某国外公司订购特效药物“达菲”,得到的答复却是:4年以后才能供货,且供货数量远远低于我们的需求。

“一个十多亿人口大国的公共卫生安全,绝不能受制于人。”研究院李松团队夜以继日奋力攻关,及时成功研制出抗人禽流感特效药,一举摆脱了依靠国外供应的局面……

根脉相连,枝开叶散,浓荫蔽日的树冠之上,夏花似锦、秋实压枝

研究脑科学的吴海涛,微信昵称“脑海”。交流中记者发现,吴海涛对于数字有着很强的记忆力,各种数据信手拈来。

“蔡翘教授出生于1897年,我出生于1978年;他的生日是农历九月十六,我的生日也是农历九月十六。”“脑海”的几组日期数字,有着奇妙的关联,“1978年,也是神经生物学研究室成立的那一年。”

吴海涛是蔡翘的“再传弟子”,其导师范明研究员恰是蔡老的关门弟子。神经生物学研究室,是吴海涛目前执掌的某研究室前身,研究方向正是从蔡翘开辟的学术领域延伸而来。

对数字异常敏感的吴海涛坚信,日期的巧合中隐藏着“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的必然。

在研究院,这样的师承关系已经延续数代人。

那是一个流传至今的美谈。图书馆里,一位年轻人接到朱壬葆递来的一份关于造血干细胞辐射损伤研究的国外文献,从此找到终身求索的方向。这位年轻人就是吴祖泽。

多年以后,黑海之滨的国际医学会议上,已成为国际辐射研究协会首任中国理事的吴祖泽,介绍了他和同事们对急性放射病的救治工作情况,立即得到各国专家广泛关注和赞誉。

他们的学生裴雪涛,仍在从事着干细胞和再生医学研究,探索着人工造血的前景,憧憬着医院不再闹“血荒”,规划着未来战场上的野战血液工厂……

这是学术上的薪传火继,更是精神上的血脉相承。

王德文今年81岁了,每天仍然骑着电动车穿梭于宿舍和办公楼、实验室之间,一头银发随风飘逸,人称“银发骑士”。他的实验室,总是到凌晨才熄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工作起来有“三个一样”:周末平时一个样,白天晚上一个样,雨天晴天一个样。

“我的拼劲儿,是受刘雪桐‘沾染’的。”王德文用了一个核试验专业术语。虽然早已远离了“蘑菇云”,但那一幕至今印刻在王德文的脑海——

1964年,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当时的技术负责人刘雪桐一挥手,率先走向离爆心最近的第一布点……

今天,这股子拼劲又“沾染”了年轻一辈。研究员彭瑞云是王德文招收的第一个博士。前段时间网上热议“996”工作制,同事笑称比不上“彭瑞云工作制”。那时,彭瑞云怀孕已经8个多月,还风风火火去野外开展实验……

这,还是一种枝连理结的传承。

“只有3次!”研究员李锦掰着指头,数出20多年里导师秦伯益院士表扬他的次数。秦伯益为人和善,唯独对李锦苛责有加。这让李锦很长时间既纳闷又郁闷。直到有一天,秦伯益向别人说起:“我可以放心退休了,因为我选好了接班人。”

那一刻,李锦终于明白,秦伯益是把他当成了又一个自己。

后 记

科研办公楼前,老一辈种下的树苗,如今早已主干参天,绿荫铺地。

宋鸿锵终身没有参评院士。鲜为人知的是,宋鸿锵参与的科研成果当年获得国家科技进步奖特等奖的时候,他的哥哥、医学名家宋鸿钊同台获得国家科技进步奖一等奖。后来,宋鸿钊入选中国工程院院士。再后来,宋鸿锵的大儿子宋湛谦也成为中国工程院院士。

韩婧婉,小时候是“蚊虫王国”新疆北湾边防连所在团的一名军娃,常听父亲说起军事医学研究院科研人员“引蚊上身”做试验的故事。有一次,韩婧婉见到了这些科研人员。她觉得,这群人就是她想象中科学家的样子。

童年时代的第一印象,奇妙地决定了人生方向。大学,韩婧婉选择了生物学专业。毕业后,她考取了军事医学研究院的研究生。硕博连读后,韩婧婉留院工作,成为研究院的一员。

彭瑞云觉得,女儿谭彭丞很多方面像极了自己。2岁时还不识字,谭彭丞就能照着彭瑞云修改论文的样子,在小药盒上画出各种编辑删改符号。

如今,谭彭丞以优异成绩被清华大学录取,读的也是药学专业。对于未来,谭彭丞有明确的规划:刻苦钻研,用知识回报祖国。

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干细胞,通俗地说就是能够分化出不同细胞的种子细胞。”研究干细胞的裴雪涛向记者科普。

大院也是一个“干细胞”。研究院人的精神,像干细胞一样生长扩展,向部队、家庭、学校和社会渗润浸注,影响一代又一代人。一个大院的传统,终将熔铸于一支军队的品格、一个民族的性格、一个国家的气质。

自我更新、多向分化,干细胞蕴聚着无穷的生命力量。一枚枚这样的红色“干细胞”汇聚、增殖、繁炽,造就的必将是一个精神丰沛、生机勃发的新时代!

有了这生生不息的力量,向着复兴彼岸航行的中华巨轮,势不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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