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银剑
——抗美援朝战场上我探照灯部队的辉煌战史
■熊华明 郭海洋
抗美援朝战争期间，中国人民志愿军除陆军、空军、高射炮兵、装甲兵等军兵种与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奋勇作战外，还有一支兵种与志愿军并肩作战、打击敌机，它就是志愿军探照灯部队。
1951年9月，志愿军空军投入反“绞杀战”后，战斗规模越打越大，空战能力逐步加强，活动空域逐渐向南拓展，取得了平壤以北、鸭绿江以南局部地区的制空权。在志愿军高炮和空军歼击机部队的沉重打击下，美空军不得不改变轰炸策略，从11月起，对朝鲜北方交通运输线的封锁开始从白天的狂轰滥炸转为夜间的侵袭破坏。
志愿军高炮部队装备的观测器材都是光学仪器，夜间看不到敌机，只能采取拦阻射击，但效果不理想；志愿军歼击机部队尚不具备夜间作战能力，交通运输线上的铁路、桥梁等屡遭美军夜间轰炸破坏。1951年12月中旬，中央军委防空兵司令部命令东北军区防空司令部的探照灯第101团（后改为第401团）入朝，配合歼击机和高射炮部队夜间作战。
1952年1月5日，探照灯第101团2营的4连1站、5连1站、6连1站和1营的2连1站，在团长吴永安的率领下，到达朝鲜安州地区，协同高炮第513团等部队，共同担负保卫安州清川江桥任务。这是防空部队入朝参战的第一支探照灯部队。
左图：志愿军探照灯在暗夜中执行照射作战任务。右图：探照灯第401团8连10站官兵在维护兵器。作者供图
清川江畔首次照中敌机
探照灯部队在当时是一个新型技术兵种，组建时间普遍不长。探照灯第101团于1950年12月23日在沈阳组建，人员全部来自陆军部队，营连指挥员大都文化程度不高。要掌握这个技术装备，需要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因此部队招进了两批青年学生，从城市抽调了一批汽车司机、油机员、电工、修理工等战勤人员，还从清华大学选来一批无线电、雷达等专业的大学生担任各类技师。经过几个月的突击训练，官兵虽然都掌握了兵器的使用方法，但技术水平普遍不高。
探照灯部队抵达安州后，以清川江桥为中心部署了面积为144平方公里的照射区。1952年1月9日，部队安全进入阵地，开始执行保障高炮部队夜间作战任务。但由于缺乏实战经验，初战不利。他们把多数灯站配置在高炮火力范围以内，因而不能保障高炮部队有足够的射击准备时间；探照灯雷达未经确实校正，开灯后不能照中美军飞机，再加上指挥和操作协同上存在的问题，在入朝后的20多天时间里，敌B-29型飞机多次轰炸清川江大桥，部队一架也未照中，指战员们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高炮部队提出：“只要你们能照中，我们就能将敌机打下来。”志愿军铁道高射炮兵指挥所还向东北军区防空司令部发电报，汇报了探照灯部队照不中敌机的情况。
在东北军区防空司令部派到前线工作组的帮助下，该团召开会议，找原因、订措施，同时解决思想和技术问题。加强部队思想教育，调整雷达灯站阵地，利用校正仪和昼间活动的美军飞机校正了雷达，决定采用雷达灯带光跟踪的照射方法，提出了“照中第一架敌机，为人民立功”的战斗口号，使官兵树立起敢打必胜的信心。
1952年2月3日20时48分，美军1架B-26型轰炸机企图轰炸清川江大桥，1营2连1站探照灯雷达首先发现敌机，在敌机高度5000米时开灯未能照中。2营4连1站在敌机距离8公里时，开灯照射，但因误差大也未照中，随后在带光跟踪时照中了敌机。几部跟踪灯立即开灯接光，跟踪敌机达2分钟之久，但由于高炮部队未能及时射击，敌机逃窜。这是探照灯部队在朝鲜第一次照中美军飞机，虽然没将敌机歼灭，但鼓舞了官兵士气、积累了战场经验。
2月18日夜间，清川江上空出现美军6个批次的混合轰炸机群，机型有B-29、B-50、B-26。第一批次美军B-50型轰炸机临空后，4连1站首先发现目标，9公里定位，8公里开灯，照中1架。跟踪灯站迅速接光照中，并连续跟踪，为志愿军高炮部队争取了充分的准备时间，集中火力将其击落。后又有来袭的5批敌机全部被照中。高炮部队多次集中火力射击，敌机狼狈逃窜。这是探照灯部队首次保障高炮第513团等部队击落美军轰炸机。4月21日夜间，4连1站将先后来袭的4架美军飞机全部照中，保障高炮部队又击落1架B-29型飞机。战斗中，4连1站指挥机智灵活，协同配合密切，架架照中，对战斗胜利起了重要作用，因而受到志愿军铁道高射炮兵指挥所表扬，并荣立集体三等功。
1952年2月至4月，探照灯部队协同高炮部队接连击落夜间攻击安州的美军飞机后，美军飞机轰炸重点逐渐转向郭山、定州、熙川地区以及鸭绿江沿岸。为使更多部队得到实战锻炼的机会，从1952年4月到1953年4月，军委防空兵司令部根据中央军委指示，先后组织3批探照灯部队赴朝参加轮战。1952年4月24日，探照灯第121团（后改为第421团）6连随高炮第522团由上海出发入朝；5月5日，探照灯第101团3营由沈阳出发，赴朝鲜安州接替该团2营防务。这两支部队成为首批参加轮战的探照灯部队。
夜间协同作战
1952年5月，志愿军铁道高射炮兵指挥所与中朝人民空军联合司令部共同研究了探照灯、高炮和歼击机部队夜间协同作战问题，拉开了探照灯部队协同高炮、歼击机部队夜间作战的序幕。
郭山大桥是平壤至新义州铁路线上的一个重要目标。1952年5月下旬，志愿军铁道高射炮兵指挥所根据美军飞机活动的各种迹象，判断美军飞机可能会在夜间轰炸这座桥梁，遂将探照灯第121团6连和高炮第511团3连及野战高射炮第62师第604团调至郭山。6月10日21时50分，美军11架B-29型轰炸机从安州西南方向采取单机跟进队形临近郭山。第121团6连于24公里处发现美军飞机，在9公里处开灯照中，保障了高炮部队和歼击机部队对美军飞机作战。战斗中，高炮部队只射击临近的美军飞机，歼击机则攻击由保卫目标临远的美军飞机，形成了自动划分作战空域。战斗至22时30分结束，11架美军飞机全部被探照灯照中，其中2架被击落、1架被击伤。探照灯部队与高炮、歼击机部队协同作战告捷，狠狠打击了美军夜间袭击的疯狂气焰。
美军飞机夜间空袭多次遭到打击后，从1952年8月起在战术上有了很大变化：施放锡箔片、电磁波干扰探照灯雷达；出动B-26型轰炸机攻击高炮和探照灯阵地，缩短B-29型轰炸机架次间隔，并经常利用复杂气象条件进行袭击；F-94型夜间战斗机开始为B-29型轰炸机护航；在B-29型机身上喷黑漆，不利于地面观察和探照灯照射跟踪。1952年8月24日、9月12至13日、10月1日水丰地区的3次夜战，美空军利用不利于探照灯照射和歼击机起飞作战的天气，或者撒布锡箔片进行干扰，实施多批多架的连续袭击和持续战斗。高炮第504团和第506团，克服重重困难，顽强地坚持战斗，确保了主要保卫目标安全无损。从1952年11月开始，美军集中B-29型轰炸机连续袭击宣川、铁山、义州、水丰地区的工厂、矿山和发电站等重要目标，夜间作战更为频繁，干扰与反干扰的斗争日趋尖锐。广大指战员动脑筋、想办法，积极研究反干扰措施，为争取夜间作战胜利创造了条件。
11月18日23时50分，美军B-29型轰炸机3批3架轰炸宣川后返航途中，被防卫郭山的探照灯第411团10连及时发现。当美军飞机施放电磁波干扰时，距离指示器上目标信号消失，雷达长立即转为中放跟踪。随着美军飞机干扰的时有时无，雷达长将“中放开关”上下扳动，定位后开灯照中，跟踪灯相继接光，保障歼击机连续攻击，当即击落美军B-29型轰炸机1架。这次战斗是在情报保障不良及美军飞机施放干扰的情况下进行的。
12月30日17时30分，美军夜间战斗机7批8架侵入郭山、铁山一带上空侦察。驻守该地的探照灯第401团指挥员判断其后可能有轰炸机来袭，遂指示部队放过战斗机，准备照射轰炸机。20时，美B-29型轰炸机7批7架单机跟进，间隔2-3分钟，以4500-6000米高度临近。20时18分至36分，第401团1营将侵入照射区的6批6架美军飞机全部照中，保障歼击机先后攻击20余次，击落美军飞机2架，机上人员跳伞后被当地居民俘获5人。这是探照灯部队保障歼击机击落美军飞机的又一次出色的战斗。
志愿军探照灯兵在狠狠打击美军的空战中，也付出了血的代价。在1952年7月2日夜间的空战中，探照灯第411团10连阵地遭敌机轰炸，实习连长郭凤林等11名探照灯兵牺牲，他们的英名永远留在探照灯兵的历史上。
照落敌机创造奇迹
1953年3月至6月，志愿军探照灯部队针对敌小型机速度快、多低空单架飞行、开灯后多做剧烈反照射飞行这一特点，以其熟练的操作技术练就了快搜、快开、快接、快关的硬功夫，英勇地同敌机搏斗，取得了直接照落美军4架战斗轰炸机的胜利，创造了战斗奇迹。
3月15日22时22分，美军1架F-80C型战斗轰炸机入侵朝鲜安州，企图袭击清川江桥。驻守该地的探照灯第421团7连采取近战战法，待美军飞机临近至6公里时，雷达灯突然开灯照中，各个跟踪灯站迅速开灯交叉照射和迎头照射，数支光柱紧紧跟踪美军飞机不放。在强烈光柱照射下，美军飞行员慌乱中操纵出错，一头扎向地面，机毁人亡。这次战斗，7连首创了探照灯直接照落敌机的战例。
4月12日19时35分，美军1架F-94型战斗轰炸机，飞行高度3000米，自安州西南方向迂回至西北方向入侵。探照灯第421团7连2排1站待美军飞机距离4公里时突然开灯照中，跟踪灯立即接光，8连3排及第411团10连2排也开灯支援。美军飞机作蛇形飞行并俯冲投弹2枚，企图摆脱光柱。7连2排各灯站准稳跟踪、连续照射，使美机无法逃脱而撞山坠毁。7连在不到1个月时间里连续照落2架美军飞机，受到了志愿军司令部的通报表扬。
探照灯第421团7连的战法推广后，战果迅速扩大。5月3日20时04分，美军3架F-84型战斗轰炸机入侵郭山地区攻击高炮第510团阵地。前两架分别被探照灯第401团7连和8连照中而仓皇逃窜。第3架于20时09分由东北方向入侵郭山，飞行高度2500米。当其飞至距我探照灯部队阵地5公里时，8连1排雷达灯用散光照射方法将其照中，其他灯站迅速开灯支援。美军飞机转航正南方向时，3排2站迎头接光照中。在强烈光柱连续照射下，美飞行员惊慌失措导致操作失误，飞机坠毁。
6月10日20时55分，美军1架F-84E型战斗轰炸机，飞行高度2500米，自郭山正东方向侵入探照灯第401团8连照射区，企图袭击公路上行驶的汽车。该连3排3站在其越过顶空时，用散光照射方法将其照中，其余灯站立即接光。在其转航西南时，1排4站接光照射。在其俯冲企图沿海面低空逃窜时，5支光柱紧紧跟踪照射，致其无法脱逃，飞行员惊慌失措，飞机坠地爆炸。8连2次照落美军飞机，受到东北军区防空司令部的通令嘉奖和安东防空司令部的通报表扬。
志愿军探照灯部队之所以能够连续照落4架美军飞机，是因为他们发扬了勇敢顽强的光荣传统，采用了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在作战指导思想上，他们积极主动，消除了以往因美军飞机轰炸扫射而产生的重重顾虑，树立了勇敢沉着、准确照射、稳稳跟踪是对美军飞机最大威胁、对自己安全最有保障的正确思想。在照射指挥上，排长机智果断，能及时给各灯站指示目标，站长能准确判断美军飞机位置。在操作技术上，跟踪灯站散光搜索照中美军飞机后，二号手聚光动作稳；美军飞机俯冲时，一号手能超前跟踪，因而不致使美军飞机摆脱光柱。在操作协同上，一个灯站照中美军飞机后，邻近灯站能迅速接光，并适时开灯迎头照射美军飞机。
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志愿军探照灯部队先后有第401、第411、第421团的5个营参战，共照中敌机1100多架次，配合空军和高炮部队击落、击伤敌机50多架，直接照落敌机4架，立下赫赫战功。